聽到了動靜的老羅自然不會再關註幾座破爛的房子，盡管這地方有些蹊蹺。轉身出門查看的時候，老羅才發現這種鬼地方確實還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只不過，在場的戰士們可以說都是精銳，不是彎刀好手，就是弓獵好手，還有跑得快的好手……抓幾個可疑的家夥還是手到擒來的。

只不過被抓住的家夥有點奇怪，腦袋大身子小，身高也很矮，跑得倒是很快，侏儒？矮人？一瞬間老羅想的有點多，直到戰士們把六個被擒住的人帶到他近前，仔細查看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幾個明顯還只不過是小孩子而已。

六個都是孩子，或者說是流浪兒，從面相上根本分不出男女，都是一水的身材幹瘦，面頰無肉那種，頭發都是亂糟糟的臟汙得很，甚至看不出發色，身上穿的應該是成年人的袍子改做的衣服，或許是因為沒人照顧，很多磨破的地方根本沒有縫補，只是用細小的樹藤串起來，腳上穿的好像是樹皮做的鞋子，勉強能夠防止石頭木刺弄傷腳底……

“漢人？突厥人？”老羅走到近前問道。和這樣的孩子交流是個麻煩事，他們的戒備心理很強，即使被戰士們抓著，也在不停掙紮，還試圖用嘴咬人。

可惜老羅的高大身材嚇壞了這些孩子，本來還有些鎮靜的兩個也開始恐慌起來。

“牟尼奇，你來問！搞明白他們是誰、來自哪裏！”無奈的攤開手，老羅只好叫一個熟悉這片地方的人來詢問。

親兵隊和斥候營裏面就沒有身高低於一米七五的，雖然身材不同，但都是些壯漢，即使體形偏瘦的家夥，也是肉藏在骨頭裏那種。

或許是牟尼奇的矮個子比較有親和力，或許是這個狡猾有心志的帶著一臉笑的家夥沒什麽威脅，很快解決了溝通的問題。

六個孩子都是來自周邊的部落，只不過他們不是部落的一份子，除了一個普通牧民的孩子，其他的都是逃出來的奴隸，相同的是他們的父母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了，或者因為仇殺，或者因為主家的虐待。本來這些孩子不僅僅六個，但因為沒有足夠的食物，還面臨野物的襲擾，再加上彼此之間攻擊，能活下來實在是邀天之幸。

“將主，這些孩子不能放到童子營，至少現在不能……”奧爾基走到老羅身邊低語道。

“為什麽？”老羅有些奇怪，奧爾基很少會主動幹涉他的意見的。

“將主，你看……”隨著話語，奧爾基展開他手裏提著的一個破布包裹。包裹攤開則地上，一些東西丁零當啷的散落開來，什麽鐵桿的箭簇、生銹的鐵片、半截斷刀、插著短木柄的矛頭……

“這些東西都是從幾個孩子身上搜出來的，將主你看這個……”奧爾基拿起一個鐵片，說不清這玩意兒是什麽上面的，或許是破爛的盾牌，也許是大車上面的配件，只是這東西被磨出來一個鋒利的尖峰，後面是個用破布纏著防滑的適合手握的位置，上面的銹蝕是一種青黑色的印跡，顯然這是沾過鮮血的殘留物。

“看來我們的戰士抓了幾只小狼，你的意見呢？”老羅確定了奧爾基的建議，童子營裏面的孩子彼此之間或許有過爭鬥，但絕沒有這麽兇悍，見過血的孩子和沒見過血的當然不能混雜在一起。

至於幾個孩子曾經做過什麽，哪怕他們吃過人肉，老羅也沒心思去追究，沒有獨立的生存能力，在這種荒蕪而又危險的地方，任何極端行為都不適合揭開。

“把他們安排在斥候營吧，冬季的任務不多，至少獵人出身的那些戰士馴服這些小狼還是沒問題的。”

“他們有幾歲？”

“最小的十一歲，最大的十四歲。”

“嗯，按你說的辦，等主營的人過來，給他們換新的衣服、食物，叫專人負責帶他們，觀察一下這些孩子的品性，一切按新接收的戰士規則辦理。哦，對了，武器暫時不要給他們。”老羅隨口安排道。

所謂新接收的戰士規則就是包括個人衛生清理、各人用品發放、心性考察之類的一套流程，時長超過一個月，從初到希爾凡建立新兵營開始，這種事物已經變成了接納新人的常例。也算是很類似後世的新兵營訓練，有了這樣的一個過程，再怎樣性格頑劣的家夥都會被敲碎了融進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瑣碎的事情自然有人去處理，老羅需要掌控和提前構思的事情才是麻煩事。

總數將近八萬人的隊伍勉強可以安置在小城之內，但是駐守孤城卻是最大的防禦失誤，何況還有一個最令人頭痛的事情才是必須要認真籌措的。數萬匹馬還有數千頭駱駝，外加一些牛羊之類的牲畜需要比照顧人還要用心。

先不說照顧如此數量的牲畜需要多大場地，每天這些牲畜需要的食物有多少，單單冬季的防疫就是最需要註意的——瘟疫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可比後世更難掌控。

好在需要老羅一個人琢磨的時間並不長，主營的大隊人馬就已經到了。

烏泱泱的數萬人加上馬匹、駝隊、偏廂車、浮空車，布滿了庫紮克這個荒廢小城的外圍。駐營的位置當然不能直接選擇在廢棄的小城內，而是安置再了小城的東北一公裏外，這個位置再向東不過兩公裏就是一個寬闊的面積足有十個平方公裏可以走船的淡水湖。

還是依照慣例來布置營地，數萬人齊動手忙碌起來，好在人多力量大，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一路已經行進了數千公裏，三個月的忙碌，這種工作已經完全成了人們的熟練手藝，除了少數懵懂的家夥和一些在布哈拉新進隊伍的人，基本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沒人會偷懶，不單是因為紀律的關系，更是因為榮辱的心態，懶惰是最受人排斥的行為。這也是老羅所希望看到的——一路東進可不只是為了趕路，磨合隊伍以求凝聚人心，才是最現實的目標。

老羅的軍帳最先被搭建起來，看著左右忙碌的人們井井有條，他帶著一點欣慰直接鉆進了帳篷，把自己悶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他需要根據現有的情況對冬季營地做一份整體的布局與規劃，這樣的宏觀規劃可不是眼下的營隊眾人所能完成的，即便有“伊本”稱號的艾爾黑絲恩也不成。無他，論眼界、閱歷和知識的綜合性，老羅就是這個時代的異類與妖孽。

盡管在後世，老羅只是一個看起來很傑出的鷹派軍官。

傍晚時分，一個諾大的營地矗立了起來。

依舊是浮在半空的探望氣球，壕溝圍繞了半座小山，中間點點朵朵的是整齊分布的營帳，每座帳篷周邊都有導水槽、每四座帳篷為一個組隊，中間是露營燒烤飯食的地方，每兩組帳篷中間有一個五谷輪回之所，功用自不必說，同樣用透孔的帳篷遮住，然後每天都會有專人負責打掃——這個活計往往由犯錯的家夥或者奴隸來完成……

專屬的營地有特設的井欄和刺馬樁環繞，裏面或者是女營，或者是童子營，還有各營軍人的家眷，平民中不同職類同樣也會做以分類，之所以這樣劃分，完全是為了便於管理，雖然可能會有小團體產生，但是一個統一的秩序和紀律卻保證了分支營地之間的對比，從而進入良性循環。

營地的各處要點分別駐紮著不同職能的軍士，刀盾兵、弓弩手、拋石機組、騎隊……

斥候營和騎兵校照例不同主營在一起，而是分布在外圍，與主營互成犄角之勢——無論何時，安全總是第一要素，沒人敢在這個方面疏忽大意，盡管四周數十裏內都沒什麽人煙。

數萬馬匹和駝隊並沒有安設在一處，而是分類在下風向設置了不同的圍欄，每個圍欄大概可以容納千多匹牲畜，圍欄外則是用偏廂車圍攏而成的“戍堡”，戍堡的功能自然不必解釋，裏面的戰士都是由守備營的人來充當……

順便一提的是始終跟隨在隊伍之後的行商隊伍，不足兩千人的他們入住停留在了撒馬爾罕，至少現在，老羅不會容許大隊的外人混進自己的主營地。隨著商隊混進撒馬爾罕的還有赫爾頓和他帶領的假冒商隊的百多個斥候，這種安排自然是老羅的手筆，盡管喀喇汗王國方面的戰力在老羅眼裏並不怎麽樣。

羅開先這種職業戰士可不是沒有危機感的平民，也不會在遭遇敵人攻擊的時候才想起反擊。預設目標、發現目標、解決目標才是他的職業本份。事實上這也是戰士與平民的根本區別，造成結果的最大不同就是平民會在敵對勢力的攻擊中一步步走向被動，戰士則會在第一時間掌握主導權。

好萊塢那種平民比士兵更勇猛的場面，只能是商業炒作和人文騙局，主角模版這種東西絕對不屬於現實，即便是歷史中的現實。

自信與自負就差一個字，但一個字的差距就等於百分之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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